破晓 01

01
黑童子来警队的那天，是个万分难得的风和日丽的闲日子。
彼时平安京刑侦大队重案组的诸位都赖在工位上做自己的事，青行灯嗑瓜子姑获鸟刷网剧，管狐兢兢业业跟进股市行情，犬神干脆就翘班回去陪家属了，连鬼使黑副组长也趴在办公桌上打瞌睡。
他正在梦里一往无前地向着出自他那外派交流好几个月的人民教师弟弟之手的美味佳肴奔去——天知道，这几个月他弟弟不在家，他几乎等于被断了粮，每天生不如死地叫外卖，偶尔自己下个厨，吃一口方觉更加生不如死，并且加倍地怀念弟弟在身边的日子。
就在他几乎要把食物吃到嘴里的时候，一只手及时地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老黑，醒醒，起来别睡了。”
“嗯…?”鬼使黑脸埋在臂弯里，不甘愿地挣扎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抬头。
“快起来，工作时间打什么瞌睡！这个月奖金不要了是不是？”那只手感于他最后的倔强，毫不客气地插进他略长的黑发里，风卷残云地揉了揉，“起来看看，上头给咱们派了个新人。”
“啊…不看。”被这么一闹，鬼使黑其实已经醒了，但出于某种不知什么时候惯出来的起床气，依然不抬头。他知道来吵他好梦的人是谁——络新妇，重案组组长，一个漂亮（说起来组里真没有不漂亮的姑娘，连鉴定科小萤草都水灵的不得了）但是有时会热情到有点儿神经质的了不起的女人。
“络大姐…你看着带吧。”他哼哼唧唧。
络新妇：“嗯，我看着，打算派给你带。”
鬼使黑：“…”
络新妇：“人给你直接带来了，不客气。来，黑童子，进来吧，”
鬼使黑：“…”
络新妇：“好好对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鬼使黑：“…”
络新妇说完就走了。
于是鬼使黑不得不放弃弟弟和食物，抬起头来。
黑童子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他办公桌旁边，略长的灰白色的头发束起来，白皙的皮肤，细致精巧的五官，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衬衫，衬得他双肩端正，腰身削瘦而笔挺。午后的阳光透进来，照透他十分年轻的身影，掠过他浅色的光彩流转的眼睛。他对上鬼使黑抬起的视线，略略低了低头，算是问候。
鬼使黑：“天生的？”
黑童子：“？”
鬼使黑：“我说你头发。”
黑童子：“……”
鬼使黑：“我弟弟也是。但他是因为白化病——不大能见光的那种，还有白皮肤和红眼睛，你不是吧？”
黑童子：“……不是。”
鬼使黑：“那就好。以后出外勤，容不得那么多讲究。”
鬼使黑毫不在意形象地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站起来，向黑童子伸出一只手：“黑童子是吧？络组长把你交给我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平安京刑侦大队重案组副组长鬼使黑。以后你就暂时跟着我吧，熟悉熟悉工作，有不懂的尽管来问——我这人比较随便，你也不要拘谨，说到底大家都是同事。”
黑童子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握了握鬼使黑伸出的手。
鬼使黑：“哟，小孩儿话不多啊。”
黑童子：“……”
鬼使黑忽然邪魅一笑，凑到他耳边：“嘿嘿，叫声师父来听听？”
黑童子：“……”
鬼使黑见他一时沉默不语，便笑了笑，不甚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开玩笑的。来吧，我带你认认人来。”说着就转身往外面的工作间走去。
“…嗯。”黑童子跟在他身后，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却不知怎的，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微不可闻地补了一句：“…师父。”
也不知鬼使黑听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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